“以前你們喜歡看的那種香港電影，以后可能就真沒有了。像我本身喜歡看僵尸類型的喜劇，多好看，現在基本沒有了”——爾冬升

　　□晨報記者 閻云飛

　　采訪爾冬升是在電影《一路有你》的開機宴上，他連衣服領子都沒有翻好，就坐下來閑話家常似的和記者侃侃而談。雖然新片開拍，話題卻繞不開那部他籌備了十年的 《新宿事件》。電影剛被選中今年亞洲電影節開幕片，卻因不能過審而無緣內地大銀幕。爾冬升沒有流露太多的失望，他說自己已經盡力，但保全一部好電影比保全票房更重要。

　　當陳可辛、劉鎮偉紛紛大張旗鼓北上時，爾冬升卻說還想堅守香港，為香港電影站好最后一班崗。“再過三年，可能就沒有真正的香港電影了”，爾冬升說自己保持一年一片的速度，有興趣就帶帶年輕導演當監制，“沒那么忙比較好，空下來我可以去潛水，在水下，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想”。

　　說《新宿事件》

　　“通不過，也不能去糊弄人”

　　晨報記者(以下簡稱晨)：聽說《新宿事件》里的鏡頭非常暴力，所以沒有通過內地審查？

　　爾冬升(以下簡稱爾)：其實不是沒過審，是根本就沒送審，因為知道送了也不會過。我嘗試過剪一個潔版，找了包括兩個內地導演在內的5個業內人來看，看完都說不行，支離破碎得沒法看。《新宿事件》里的確有很多打戲很暴力，但剪掉的話故事完全交代不清楚，比如說把第一場剪掉，觀眾就不明白吳彥祖為什么會被人打得那么慘，成龍為什么會去砍人？

　　晨：影片不能在內地上映，會不會覺得很可惜？

　　爾：沒有辦法，我知道影片在內地上一定會賣錢，但通不過也就算了，總不能去糊弄人。幾年前，香港片剛一窩蜂進內地時，也是剪得亂七八糟，好比劉德華《大塊頭有大智慧》內地版完全看不懂，觀眾進去之后都翻臉了。這次放棄內地，成龍也跟我急，我就跟他說，如果我們只是為了賣票，亂剪一個版本騙觀眾進去，那名聲壞掉了，以后拍什么都難了。

　　晨：內地市場很大，對影片收回成本是不是有影響？

　　爾：今年電影局很嚴格，合拍片一定要求內地、香港和國際都是一個版本。如果前面的戲都按照內地的要求改了，那國際市場怎么辦？成龍的市場其實很大的，我們現在南美版權也賣掉了，要是上了中國內地這個版，可能歐美日本……全世界都完了。就這部影片來說，內地市場遠遠沒有成龍的國際市場那么大。

　　晨：所以，這個片子，內地觀眾沒有辦法看到了？

　　爾：只是不能在電影院看到吧(笑)。這個戲4月4日在香港上，影片沒過審，盜版商都開心死了，我聽片方說都有盜版商找上門來談合作。當然我們絕不會答應，那樣對買票的觀眾太傷害了。

　　晨：你的上一部電影《門徒》其實講了很多制毒販毒細節，當時內地審查就通過了？

　　爾：《門徒》放完以后，好多香港導演都來找我，讓我給意見怎樣能過怎樣不能過，真以為我是審劇本的專家。其實呢，我也不知道標準在哪里。《新宿事件》劇本是通過審查的，但拍完就過不了了。我有時候也想，現在合拍片，警察都是好人，壞蛋都被抓住，就好像其他導演也說，我們現在拍的戲不是真的生活，是理想中的生活。

　　晨：內地嚴格的電影審查制度，有沒有什么辦法改變？

　　爾：沒有辦法，我覺得這就是現狀。其實現在新加坡和馬來西亞比中國內地還嚴，他們直接在拷貝上動刀子，那邊觀眾也習慣了，看到不連貫就知道這里剪了，那里剪了，反正我們導演也從不去那邊看，隨便他們怎么剪。中國內地的話，我聽說將來還是要推分級制，分兩級，那樣可能會好一點。

　　話香港電影

　　“想拍《旺角黑夜》那樣的電影”

　　晨：你以后不會再拍《色情男女》這樣的片子了吧？

　　爾：現在這個問題很頭疼，這些題材特別的戲盡量去做，如果沒有內地市場，投資的話歐洲找一點，日本找一點，這個過程會特別累。但拍完了不一定就不能放。香港現在還有些小片子，像葉念琛拍的愛情片，按照進口片在廣東放就很受歡迎，他的片子如果送審可能也過不了，愛情關系那么復雜混亂，但拍完了觀感可能就不同，剪一剪也就上了。

　　晨：很多香港導演都開始北移，像徐克都在嘗試拍內地題材的電影，但似乎不是很成功。

　　爾：我覺得很難的。馮小剛那么受大家歡迎，因為他每天都上網，每天都生活在北京那個城市，這讓他的觸角會很敏銳。如果我不在北京生活，去拍內地題材的電影就一定要找人幫忙，有些感覺我是抓不到的。

　　晨：你覺得在這種融合的環境下，純粹的香港電影還會保留嗎？

　　爾：大概半年前，我還覺得內地市場太大，能包容很多電影，純粹的港片還能堅持5年。《畫皮》之后，我覺得香港特色的電影3年后就沒有了。如果廣東的院線建設得好，粵語片可能還會留下來，但以前你們喜歡看的那種香港電影，以后可能就真沒有了。像我本身喜歡看僵尸類型的喜劇，多好看，現在基本沒有了。

　　晨：現在香港影壇好像也只有杜琪峰還在堅持？

　　爾：香港也就他還在拗啊。

　　晨：那你在什么位置呢，是像杜琪峰那樣堅持，還是像陳可辛那樣把公司開到內地？

　　爾：還可以合作的時候，我就想還是走合拍的形式。我不想給人一個感覺，我要來這里，就插個旗，說我來啦。我的公司還在香港，制作和出品比較多，自己投資的不多。將來我拍的電影尊重內地市場是一定要的，但我也還想拍些《旺角黑夜》那樣的電影，等放在比較空當找海外的投資來拍，也不用很多錢，因為不需要大牌演員，反正對外國市場來說，除了成龍和李連杰，誰演都一樣。

　　[回放]

　　《新宿事件》無緣內地始末

　　電影《新宿事件》是爾冬升籌備10年的心血之作，也是他答應幫成龍轉型量身訂做的電影。片中，成龍為尋覓在日本失去蹤影的女友徐靜蕾來到東京，結果他發現女友竟已下嫁日本黑幫大哥，意志消沉的他在遇見另一個從中國內地到日本的“媽媽桑”范冰冰后，生命又重燃斗志，但不幸卷入了日本黑幫的權力爭斗中……

　　全片在東京取景，去年年初殺青，原定國慶檔期在內地和香港同步上映，但影片從去年7月開始就停止了所有的宣傳。到9月底，香港媒體才爆出《新宿事件》可能在內地遭禁。10月初，一個名為“電檢員”的網民在論壇爆料，稱片中有不少暴力及血腥鏡頭，所以香港方面也不斷討論是否把該片列為III級片。《新宿事件》無緣內地，原因被指有三：其一是過分暴力血腥，片中吳彥祖的腸子被拖出體外，成龍最后浮尸東京灣也相當血腥；其二是題材敏感，影片主線講述的是成龍的角色在新宿如何走上黑社會的故事；其三是涉嫌辱華，片中主角不是黑社會成員，就是媽媽桑，被指有辱海外華人的正面形象。

　　幾經周折，《新宿事件》在香港地區最終定于4月上映，不過被評級為2b限制青少年觀看。《新宿事件》3月22日將舉行首映，作為開幕片揭幕香港第33屆香港亞洲電影節。